看了《破·地獄》,沉澱了一會,分享一些碎片觀感。

劇本的主軸是死後及死前,死人及生人,而死亡就是兩個世界之間的關卡。根據郭文(許冠文飾),人死了仿如人到站下車,而他作為喃嘸師傅,其工作及使命:超渡,就是引導下了車的亡靈走出地獄,領先人從九層地獄的束縛脫離出來,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天界、仙界或人間。生人為了死人能免去地獄之苦,便藉「破地獄」幫助他們突破層層的難關,穿越十殿審判,得著安息。

然而,電影的焦點當然不是這些道教儀式,而只是借用這個香港人耳熟能詳的場景,去反思生人在走向死亡時的生存態度。因為生人也需要超渡,生人也需要「破地獄」。戲中的地獄在哪裡?或許是郭文一家的關係,或是郭文玥(衛詩雅飾)的內心世界等等。比起死去的人,這些「地獄」似乎更需要超渡。

最震撼我的畫面,是郭文玥為她爸爸揮劍,同時破除女性不能破地獄,及她與爸爸及哥哥(郭志斌,朱栢康飾)之間的隔膜。在一片火舌之中,衛詩雅的舞蹈實在既悲情又亮麗,教我深刻。

然而整體來說,坦白說看罷後,算不上特別感動。個別的情節似乎有點 “over-echo” 香港人的處境,看畢電影後我甚至有一種看了「教育電視」的感覺。其實我一向都幾喜歡黃子華,但感覺他在戲中的功能似是一個人生哲學系老師,或故事的 narrator。以致電影似乎「講道理」講得太多,少了空間讓觀眾細味。魏道生(黃子華飾)最後決定要做爸爸這一幕,當然亦是反映他自己也被超渡了。筆者實在欣賞這份承擔,但站在電影觀賞的層次,有點「畫公仔畫到出哂腸」的感覺。

最後,講一點神學。在死亡儀式 (ritual) 面前,人都在尋找及解讀生命的奧秘。死亡是一個你我都要面對的極限 (limit)。你我都要死,但你我都未死。一個人的生存態度,極大程度取決於他以什麼態度去面向死亡。作為一個故事,《破·地獄》的確為你我提供了一個敘事世界,去 narrate the meaning of death。以致我們能夠「預知死味」。

原來,我們都需要「破·地獄」,而破的方法正是尋找一個故事,一個能叫你心悅誠服,指導你與人及世界互動相處的故事。否則,就如電影中郭志斌及魏道生常提到,所有事情都是一個 show,一個不須你我那麼 serious 的 show。這電影的確能夠帶來生命的啟發,但電影本身何嘗不是也需要超渡?

其實,我認為戲中最有意思的對白,其實不是「生人都要超渡」,而是魏道生在片尾最後向一班喃嚤師傅問:「有邊位曾被超渡的人,回來告訴過大家,向大家講多謝?」(大概意思)。魏道生可說是發現了一個「破地獄」故事的死穴,就是似乎從來都沒有人曾見證死後的真相!

其實是有的。
有一位。

套用敘事神學的語言,「超渡生人」的機制,其實就是按那真正超越世人及死亡的美善故事,去改寫人的劇本。我與你都可以被祂「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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