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羅樂呈
1. 引言
經過這一個學期對保羅．利科的敍事詮釋學的學習，發現相較於以往所認識的傳統聖經詮釋學、屬靈應用、甚至思考真理和認識上帝的方式都大為不同，從此對每一次讀聖經的經歷都添上了顛覆性的改變，多了一層投入聖經真理與個人生命狀態的互動。
2. 思考真理與認識上帝的方式
以往認知聖經真理和認識上帝的方式，都是傳統上系統教義式的神學思考，憑信心領受聖經中從上而下上帝默示的命題式歸納教義，不受人回應所影響的絕對真理。然而利科提出的敍事式神學思考卻強調受時空所限的人只能碎片化地認識超然的上帝，透過進入聖經文本所投射的敍事世界進行不斷詮釋的過程，因著上帝的啟示而螺旋式不斷邁向認識上帝。
那麼，人回應於與真理互動的積極性便變得重要。以往讀聖經時，看真理為單向封閉式的啟示，須脫下舊我來穿上天上的居所，看我的存在與真理無關。而利科提出的敍事雖本體上可獨立於受眾，但文本卻留有讀者詮釋和想像的空間，須透過人進入閱讀的過程，才能完成意義的產生。況且，聖經也是上帝使用各有獨特性的人寫成，上帝容許人參與在真理的掲示，聖經是一本活活的真理。
至於在拒絕一言堂真理的後現代主義下，敍事詮釋學似乎也為傳遞聖經真理提供了出路。傳統上命題式的教義神學都是以歸納聖經中的命題真理為主，這些絕對真理都是不容質疑的，因上帝就是真理本身，使得基督教在後現代社會上彷彿食古不化的不合理存在。而套用利科的敍事詮釋學看聖經詮釋，雖真理仍是上帝不變的本質，但在聖經詮釋上因著人受限於時間性，而在釋經的過程中不自以為掌握上帝超然的真理，只能從不同經卷中上帝的不同面向之間的張力，碎片化地累積認識上帝。這種容錯，卻又滿有聖靈引導的尋問認識上帝的過程，也許更能邀請這世代中碎片化自我理解的存在個體，投入不斷地透過聖經詮釋邁向真理，作為人存在的過程。
3. 讀經帶來的敍事角力
慣常在查經時，使用各種觀察、分析、歸納等研經手法，試圖找出該段經文對應現實生活中的應用，無論與讀者的生活有沒有共鳴，都嘗試把經文帶出的命題式道理應用於生活之中。對比利科的敍事詮釋學，聖經中的敍事世界卻是邀請讀者代入，使原有價值觀產生動搖，才應用於重塑生命的轉化。這敍事世界結合尋常與不尋常的情節，使讀者在代入「尋常」的情節中共鳴時，因著「不尋常」的情節產生回應的危機，觸及超出固有認知的極限體驗。[1] 從此，讀經不再是重複性領受真理來操練在生活上的應用，而是每一次讀經時都容讓文本面前的敍事世界，與讀者當刻前塑形的生命狀態產生衝突。當文本中的敍事與讀者對自己生命的敍述產生角力，讀者容讓原有的屬世價值觀被粉碎，得以掲開深層的屬靈視野來看見上帝的國，超越文學上的理解而重塑生命。
固然透過敍事神學發現到人在有限的人類時間裡認識到聖經裡的永恆真理，是人在超越極限經驗時，擁抱著人的有限來渴望終末進入永恆。但讀經時除了不斷地反思自己的生命狀態有否被聖經中的敍事世界更新我對上帝的國的看見，更重要的反思是要在上帝的恩典中批判性審視自己的生命轉化。課堂上舉出兩例聖經中的反面教材引以為鑑。一例是猶大出賣耶穌後，面對內疚的極限經驗，反省道德抉擇和後果。對比彼得三次不認主後的內疚，彼得在耶穌的愛中將經歷轉化成往後為主前仆後繼的使徒生命力，反之猶大在內疚中一偏離上帝的恩典，便轉向自毀。另一例則為先知哈拿尼雅作假見證，當他的預言被耶利米說出不同的預言所挑戰，他選擇以上帝與以色列民之間特殊的歷史關係作盼望，為他的見證帶來協調性的後塑形，加強了對自己的假見證的確信而忽略了對自己見證的批判性審視以致於被上帝懲罰。因此，敍事詮釋聖經帶來的生命轉化，必須同時加上上帝的恩典中批判性審視自己的原則，以上帝公義的引導作為確信的基礎，在主觀與客觀、自我質疑和肯定的循環過程中，才能確知並延續信念，在詮釋中不斷邁向認識真實的上帝。
4. 敍事身份與倫理身份的發現
承上段，每當透過讀經進入聖經文本世界，不單是零碎地每跨越一次敍事角力便塑造一個與別不同的生命狀態，而是最終落在一個宏大敍事的敍事身份。以往從讀經中尋找自己的身份，都是有如天國子民等事實性質的身份，與自己的經歷未必扣上直接的關係，只賦予命令式履行身份的職責，作為讀經的應用。利科則提出敍事身份的概念，以自己每次敍述客體化經歷的行動，將新敍述與以往敍述的敍事結構疊建形成的自我理解，不停塑造自己的敍事身份。既然人的一生都在尋找一個代表、約束自己的宏大敍事，[2] 當閱讀聖經中尋得一個與自己經歷結構的共鳴的敍事身份、源自他者值得全然回應的宏大敍事，便發展成倫理身份，認同他者故事的倫理要求，並作出承諾所須的堅持。這樣讀經的應用便不再是職責上的服從，而是叫人向自己的倫理身份問責。[3]
藉著聖經中神聖故事的宏大敍事，調整自己的敍事身份至與宏大敍事一致可信的歷史軌跡，以致在經歷屬靈低谷時，仍能以宏大敍事主導自己的敍事行動。例如是不再像以往拼命從聖經中找尋苦難的因由，或抑壓情感降服於上帝主權，而是擁著確信上帝總按宏大敍事的歷史軌跡在適當時間介入我的故事作為我的敍事身份。
5. 結語
應用敍事詮釋學在聖經詮釋上，令每一次讀經都在文學剖析和尋找應用之上，再添一重塑造敍事身份的轉化，使進入聖經文本的敍事世界與每一天所經歷不同的現實世界息息相關，令生命中的每一點滴都構成邁向認識上帝的里程。
參考書目
- Gorospe, Athena E.. Narrative and Identity: An Ethical Reading of Exodus 4.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07.
- Mayward, Joel. “The Fantastic of the Everyday: Re-Forming Definitions of Cinematic Parables with Paul Ricoeur.”Horizons 47.2 (Dec. 2020): 283-314.
- Ricoeur, Paul. A Ricoeur Reader: Reflection and Imagination.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1991.
[1] Joel Mayward, “The Fantastic of the Everyday: Re-Forming Definitions of Cinematic Parables with Paul Ricoeur,” Horizons 47.2 (Dec. 2020): 289-292.
[2] Paul Ricoeur, A Ricoeur Reader: Reflection and Imagination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1991), 430-434.
[3] Athena E. Gorospe, Narrative and Identity: An Ethical Reading of Exodus 4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07), 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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